出了正月,淅沥的春雨依旧缠绵,天色也如冬日里一般早早暗了。 随着日暮后的最后一丝光亮散去,外宫陆续落了大锁,各宫的檐下开始燃灯,一排排举着伞的宫人从墙根处蜿蜒而过,小心地护着在风雨中明灭的纸捻子,暗淡的宫灯被一盏盏取下点亮,如星子般缀在重重的宫墙之中。 近章宫外,每日照例闻询今上下榻何处的内常侍李燃已经弓腰静候了许久,夜雨寒凉,冷得像是要沁到人骨子里,即便官服下叠了好几层棉衣手脚还是顷刻间就冻得没了知觉,恨不能立刻抱上一个炉子回回暖,可现下他并非立在什么无关紧要之处,而是内廷重地,当今天子门外,即便殿门紧闭,也容不得他殿前失仪。 好在几息过后,这熬油似的等候总算是被殿门开阖的声音打断,回话的方长使拢着琵琶袖走出来,脸上含着浅笑,道:“李内官回吧,今日夜雨,陛下不愿挪动,就歇在近章宫了。” 李燃自是应好,又循例问道:“那陛下可要召人陪侍?” 方青崖含笑摇头,道:“近日事多,陛下特赦你多歇几日,十五前都不用来问了。” 李燃心里一惊,一时摸不透这话到底是何用意——到底是真的不用来问了,还是今上对他当的差事有什么不满,冻到僵硬的手紧了紧,正要鼓起勇气问一句话,方青崖便像是洞悉他所思所想般开口道:“此事与李内官并无干系,内官无需多思。” 听到这话,他一下松了劲,脸上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,对方青崖拱手道:“既如此,那下官就先告退了,方长使夜值辛苦。” 方青崖点头,站在檐下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最后融入一片混沌的夜色之中,而与此同时,另一把伞也从远处的宫道上携雨而来,明黄的伞面遮住了来人的大半身形,只能看见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大氅下摆。 撑伞的侍从将人送至殿门口便无声地退了下去,余方青崖抬手为其引路,两旁的侍门推开宫门,一股暖融融的热气便从敞开的门缝中迎面扑来。 “府君请,”等到进了门,方青崖才恭恭敬敬地唤出这个称呼,道:“陛下正在汤池沐浴,让您直接进去便好。” 听到汤池二字,穿着大氅的人脚步一顿,似乎是想说些什么,方青崖见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