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时三刻,太安门周遭幽静森严。 正逢梅雨季,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珠冲刷着青石板,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潮之气,以及干涸血渍洇开的腥甜。 小太监福禄儿窝在墙角眯盹。前日新帝下了诏书,册立兵部尚书之女为后,命钦天监择了吉日,不日迎娶。 帝后大婚,皇后仪驾需从皇宫正门太安门入,经由御道过各中门,直至奉迎入坤宁宫。 这是元和帝驾崩停柩丧期过后,延熙帝御临天下的顶天喜事。 也昭示着旧朝那场腥风血雨的宫变彻底成了过去,阖宫上下忙开了锅,与天同庆。 福禄儿是在新帝登基后新进宫的,由于家中贫困,没有银钱孝敬管事太监,只领到了洒扫太安门的苦差事。 他没有亲眼瞧见那场宫变,听宫里老人闲谈时说,叛军和新帝麾下禁军连日昏天黑地厮杀,宫里尸山血海,到处都是死人。 血泥肉屑嵌在石板缝里,腥气数月才消散掉。 未曾想,一转眼从严冬入夏,天儿热了起来,那些雨雪没能冲净的腥臭,又腾腾冒了出来,生生愁坏了统管洒扫庭除的总管太监,唯恐血光不尽,折煞皇后入宫大事。 于是落到福禄儿头上的差事便是,每日以清香花露泡水,晨间午时夤夜,共分三次浇洒太安门广场,彻底腌渍除味。 本来和福禄儿一同当班的还有另两个小太监,但他俩靠着上头有人,常寻由头偷溜。 老实孩子福禄儿只好一个人咬牙埋头苦干,连日下来,着实把他累得够呛。 因而今日顶着细雨洒扫完第三轮,他也懒得费力回那挤人的值班板房了,寻到一处避雨的墙角,直接袖子一拢,打起盹来。 云里梦里中,福禄儿听见一阵马蹄疾驰声。 景朝开国以来,在宫闱禁地策马狂奔者,属蔑视皇威大不敬之罪。轻者杖五十、下诏狱,重者就地格杀、祸累家族。 什么人不要命了,做出这等贻害无穷的事? 福禄儿仓皇爬起,只见宫墙之上猝然燃起火堆,值守宫门的禁军长枪阵立,与马上之人两相对峙。 离得有些远,福禄儿瞧不清马上人的相貌,也听不清守门禁军与那人具体交谈的内容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