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殷朝,太和三十一年,京城。 这京都地处江南,往年都是一开春便暖了起来。 今年却有了一场料峭无比的倒春寒,足足连着三四日,竟雨中夹着小雪纷扬不断。 一到了傍晚,寒津津的凉意直往人骨缝里钻。 定北王府东跨院内,紧邻着小园子边,顺着抄手廊走到尽头处小门外,便是这里的馥水房,也是这段时日新设的一处烧水房。 这里最惹人眼的倒不是那烧水的鎏金大肚铜釜,而是灶下燃着的炭,不知怎么熏制的,冒出的些微烟火气都透着沁人的馥郁香味。 四个小丫头,正齐等着从那铜瓮里往水桶中浇满热水,凑一处,便有悄悄几句碎语嘀咕: “……别说这水房的炭金贵了,便是前儿个天寒,王爷特为这位备的雀羽大氅,就那般被他丢在雪雨泥地里糟践了!” 圆脸的丫头说着满眼都是心疼,就算她们这些王府侍婢们也见惯了好东西,可那大氅不知用了何等繁复的绣法,那绣工端的细妙无双。 眼瞅着好东西被如此作践,如何不心疼? “这算什么,上回那先朝的名师什么画作,听闻王爷费了万金之数,还不是被这位洒上了茶水,就此毁了,” 另一个容长脸的丫头也悄哼一声,“这位进咱们王府上才几日?偏也古怪,就咱们王爷那脾性……竟能忍得他!” “那位是脸上毒伤未好,涂了那层黑糊糊药膏子,遮了容色,” 又有一个丫头小声道,“听闻这位西陵名士……姿容倾城!别的且不说,你们就不曾觉得单看那眉眼,那身段……那身上跟长了钩子似的,也忒勾人了!” 她这声音一落,几个小丫头都悄悄抿嘴乐起来,不过眸底都透着几分认可: 自然是这般,确实勾人。 她们又不瞎。 只是之前从未听闻王爷好男色,忽而从人猎场上救下一个男人,还明里跟外人直说,是纳了男妾…… 又是这般恩宠,是真叫她们费了好些思量。 可这男妾自打进了府,便没露过一回笑脸。 别说瞧她们这些下人时跟看那污淖泥粪一般,就对王爷,也都一脸孤傲冷漠的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