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淮的秋,带着股能将人溺死的水汽。 已过霜降,连日的雨却不停歇。自河岸一声闷响,炸穿了数十年屹立的堤坝,淮河的水位便一日比一日高。 工部人手短缺,仅抢修一事便忙得昏天黑地,自然无暇理会牢铺递上来的申状。是以,都城内各处地牢尽数遭淹,门前垒石半臂高,仍拦不住倒灌的雨水。 这其中,要数西郊禁司最为狼狈。 此处虽称禁司,实则是以地洞围出的荒地,背靠月栖山,胡乱建了几座砖屋权充值房。比起监牢,更似鼠窟。 古人治鼠患,烟熏火燎濯热汤,总有见效之法。现下西郊被水淹了个透彻,洞里跑不出老鼠,唯余一群行动困难的犯人。 行经这片荒野,杜若兰歪伞挡住斜风,心下忐忑不安。 说起来,她与西郊也算有缘分。入仕后处理第一桩事务,不是给哪家官老爷修屋顶,或是通膳房的灶膛,反而是没日没夜地在西郊填埋尸体。 而今雨水泛滥,淮水决堤,月栖山随之塌方。检修文书由枢密院直发,径直越过尚书,插在了抢修堤坝的前头。工部无人可用,辗转之下,这差事终究又落回了杜若兰头上。 人难逆天,杜若兰只好自认倒霉。一身官服喝饱了淮河的水,刚上岸便马不停蹄赶来西郊。 此刻,她打起精神,给小徒弟指了指面前的小土包:“看看,你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,师父我就坐在这里和同僚打叶子戏了。” 小土包没什么显著特征,孤零零一座,比月栖山小上太多。但杜若兰却记得很清楚。 无他,只因是自己亲手埋的。 杜若兰目光搜寻一番,当时立的木碑早就不见了踪影。 “可是师父,”小徒弟收了伞,宁可淋雨也要钻到杜若兰身边,“这里真的好冷。” 杜若兰将伞斜了过去,安慰道:“今日只是来看看塌方的情况,马上就走。若非上面催得急,我就先送你回司里了。” 话是如此说,杜若兰却感觉小徒弟抓自己抓得更紧了。她垂眸,腰间紧贴着一个秃秃的发旋,嫩生生的,像青黄不接的瓜苗子。 杜若兰霎时间冷静了下来。小钱儿细算下来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,靠近西郊,自...